兰州代写文书(我在藏区做律师：这里需要“臭嘴巴”)

张青松，北京尚权律师事务所创始人，全国律协刑事业务委员会副秘书长，长期专注于刑事辩护领域，曾代理陆勇假药案等。，并被授予“全国律师界十大新闻人物”称号。

7月4日下午5点半，在青海西宁东湖宾馆，我(张青松，下同)握着泽库县司法局让中局长有力的手，藏族小伙洛藏扎西向我献上了一条洁白的哈达。就这样，我成为了黄南藏族自治州泽库县的一名律师。

去藏区当律师，是我心中一直的愿望。但二十多年来，我一直专注于刑事辩护领域，很少有机会深入藏区。

今年4月，听说司法部和共青团中央联合开展了“1+1”法律援助志愿者活动。所谓“1+1”，就是由一名执业律师和一名大学生或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组成工作伙伴，在中西部欠发达地区提供为期一年的法律援助服务。这场运动已经持续了十年，有1100名律师参与其中。

我也想参加。决定之后我会填表，申请，报名。三个月后，援助通知书很快就会到我家门口。我有点激动，好像收到了当年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于是，我停止了律所的一切工作，手头的案子不再受理。

从北京飞到西宁稍作休息后，第二天我们就出发去泽库了。来这里之前，我对泽库一无所知。网上搜了一下才知道，青海最艰苦的地区简称黄果树，即黄南州、果洛州、玉树州，而泽库县是黄南州下辖的贫困县，也是全国名单上的无律师县。

从西宁开车到泽库需要4个小时。沿途有盘山公路。一路头晕，身体开始有高原反应。钟主任带领我们到泽库县城已经是晚上9点了。夜色中的小县城灯火通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荒凉。

早上醒来，高原反应让我怀疑自己经历了宿醉。站在这片高天低云的辽阔草原上，眼前没有庄稼，到处是牦牛，黑白相间的帐篷点缀其中，看着身边那些善良淳朴的面孔，很难想象这里的人与法律的关系。

我想在这里工作一年，履行办理法律援助案件、化解矛盾纠纷、进行法律普及和法治讲座、培养当地法律服务人才、应邀担任当地政府法律顾问等项目职责。工作两天后，我很快意识到我必须成为一名全才律师，因为我是这里唯一的律师。

做一个田园人。

"如果你没钱，法律援助会帮助你."进入泽库，你会看到县城最显眼的宣传标语。泽库县司法局位于曲泽镇幸福路上。

刚到这里的时候，司法局专门给我安排了一个单身宿舍，就在司法局上面。宿舍还配有书桌、电脑、打印机等办公设备，一应俱全。但我更喜欢搬到牧区，和牧民住在一起。我跟让钟主任说:“法律是为人服务的，不了解人就服务不好。”

洛扎希这次和我一起参加了“1+1”法律援助志愿者活动。他是我的助手兼翻译，他也是当地人。所以，我跟着他进了他家。

据洛藏扎西沿途介绍，泽库县位于黄南藏族自治州中南部昆仑山西坡北麓，平均海拔3700米。一年四季没有绝对的无霜期，冬长无夏，春秋相连。草生长期只有150天左右，风雪灾害严重。是黄南气候最恶劣、环境最艰苦的四县之一。

3镇4乡64个行政村，340个畜牧合作社，总人口不到8万，98%是藏族。65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中，草原面积占98%，是一个纯牧业县。

藏民夏天以草为生，洛藏扎西一家就住在一大片草原上。在罗马，在罗马，我住在一个大帐篷里，开始和一个藏族家庭一起生活。

一位69岁的祖母有8个孩子，大约38个孙子和曾孙。她好像记不清楚了。另一位长辈是80岁的姐姐——因为姐姐是阿爸的妹妹，全家人都叫她姐姐。藏区家庭间的称谓是“没大没小”。大的叫兄妹，小的叫兄妹，大的叫叔叔阿姨，完全是根据看起来的年龄来判断的。我妈说我来她家是她第九个孩子，所以她所有的后代都叫我大哥。

在牧区，每天早上7点半起床，洗漱后在大帐篷里吃早餐，一般是酥油茶、巴赞、馒头等。平时主要吃粑粑，粑粑是炒青稞粉，配料是干奶酪、酥油、白糖。好客的女主人会在你的碗里放一大块酥油，然后在碗里加上奶茶和一层黄澄澄的油，味道会很好。

晚饭后从牧区开车到司法局上班，大概40分钟，下午五点半开车回帐篷，帮家里照看牦牛。牦牛一开始是不需要照顾的，但是我只在家里吃饭不干活，而且不收吃住费用，我得找点活干。

每到晚饭时间，Lozanzaxi一家都会聚在一起聊天。大部分藏民不会说中文，所以我要学藏语。还好藏语好学。你好是“抓猫”。再见也是“抓猫”。见人就说“抓猫”。过了两个月，我已经可以用藏语进行简单的交流了，和他们聊天的时候经常会笑。

高原上的夏天转瞬即逝，有时裹着一件大皮衣，清晨露着肩膀，风从上面吹进来，让你凉凉的。下午把胳膊伸进袖子里，就不怕风了。七月初，这里下了一场雪，天气一变就变了。有时候，一天就像四季一样。很快，在接下来几个月的冬天里，它就会围着炉子转。

流行“臭嘴”

在泽库，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我“臭嘴”的那天，我羞愧地刷了三次牙，戒了一天烟。但是每天都有人叫我“臭嘴”。后来才知道，藏语的“律师”这个词听起来和“臭嘴”差不多。仔细想来，也是有些贴切的。

这里很流行“臭嘴”。我的办公室在泽库县司法局一楼，法律援助中心接待大厅。每天前来咨询、寻求法律援助的人络绎不绝。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半，很少有时间坐下来聊天。

张青松律师的办公室设在泽库县司法局一楼，法律援助中心接待大厅。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半，每天前来咨询和寻求法律援助的人络绎不绝(受访者供图)

近年来，青海省法律援助工作不断延伸，形成了省、县、乡、村五级法律援助网络。各级司法部门落实便民利民措施，法律援助不断向农牧区延伸。各县法律援助中心接待大厅已经建成并投入使用。目前，已建立法律援助机构55个，近400个乡镇司法所设立了法律援助工作站，4500多个村设立了法律援助联系点。

五年来，青海省每年办理法律援助案件9000余件。短短两个月，我也接受了144次咨询访问，写了36份文件，受理了31个案例。和大陆一样，其实是一个世俗的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神秘。

来咨询的多是正在维权的藏族农牧民。近年来，藏区大量农牧民进入二、三产业就业。但由于缺乏相应的劳动维权机制，欠薪事件时有发生。一些承包商在项目完成后没有支付农民工工资就离开了。很多包工头都是外省的，电话一直联系不上，西藏农牧民工资无果。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会尽力联系协调，帮助他们拿回工资。如果有恶意欠薪的，有时候要帮他们起草起诉状，收集证据，去法院起诉。但到达法院后，双方一般会达成庭外调解。如果不在我们法律援助的范围内，很多藏族农牧民去兰州、西宁、拉萨等地区聘请律师，打官司。

现在西藏人的法律意识逐渐增强。包工头来当地招揽工程，藏民会要求他们留下身份证复印件，劳动监察大队登记备案，收取保证金。

以前藏区有什么纠纷，别说你是律师，就是书记出面，也没有喇嘛或者村里有威望的老人说话。但这种传统的民间调解方式没有强制力。如果一方不遵守调解结论，就可能引发暴力冲突。相反，法院有强制执行权，这给了他们一个保障。

现在越来越多的藏族人相信法律的力量，他们也会就一些婚姻纠纷、交通事故赔偿案件、盗窃案件上门咨询，比如一个牧民酒后捅人，再比如一对藏族小伙偷了别人的牦牛和摩托车，一对离异的藏族夫妇为了项链上的珊瑚石打起了马拉松官司。

在婚姻纠纷中，藏族夫妇通常会因财产分割而面红耳赤。因为藏民没有积累财产的意识，夫妻之间有争议的财产主要是首饰。

一对藏族夫妇打了两三年的离婚官司。后来在执行财产分割时，男方发现女方归还的项链少了两块珊瑚石，双方争执不休。前阵子那个男的专门来问能不能把丢失的珊瑚石找回来，并出示了一些照片作为证据。

“他说有六个，现在只剩四个了。有几个？”官难断家务事，但任何一种纠纷都应该是当事人心目中的大事。我仔细看了他提交的诉讼材料，建议他回去收集确凿证据索赔。如果双方协商调解不成，还得再打官司，法院可能要一审二审后再审。

相对来说，泽库县一年的刑事案件很少，几乎没有杀人案件，有时也有少数伤害犯罪。听泽库县检察院的人说，这里以盗窃为主，比如偷摩托车，偷牦牛。如果被告家庭经济困难，我们一般会在适当的时候提供法律援助，也可以为他们辩护。

很多藏民不知道偷窃是违法的，要坐牢。刑法规定，盗窃三万元以下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盗窃三万元以上的，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我接触的被告人大多认罪态度较好，可以向法院申请轻判。

有时候，我们要去乡下调解案件。有些案件需要就地调解，比如草原纠纷。在藏区，每个牧民都有一个牧场，谁的牧场被占用，谁的牧场边界划分都有问题。类似的情况通常需要实地调查。然而，许多牧场的边界是历史问题，它们的边界不清楚，有争议。解决这样的纠纷是相当困难的，因为对于牧民来说，牧场就像农民的土地一样，每一寸土地都有争夺。如果不及时疏导，很可能引发冲突，甚至刑事案件。

相当于赛马会律师会

除了咨询、办案，做法治讲座、宣传普法也是我的日常工作。泽库县委、政府、学校、公检法也要律师讲课，总是问我有没有时间去。

党委要我讲依法治国的方针，公安厅要求听一些关于刑事案件取证和办案程序、规范执法的问题。学校一般都会涉及法律教育。政府机构的课程经常满员。显然，依法治国的理念已经深入到各级政府部门的心中。对于他们来说，法律可以保证他们正确履行职责，防范个人职业风险。没有人想犯错。我觉得这是好事。

在藏区，农牧民一般居住分散，不可能挨家挨户进行法制普及宣传。但只要有重大活动或人员集中的地方，泽库县司法局都会抓住机会进行普法宣传。

藏区大部分家庭都养马，洛赞扎西家就有四匹马。马的目的一般是为了比赛。很少有人骑马放牛放羊，因为摩托车更快。赛马会分为部落赛、乡村赛、乡镇赛等等，就像mainland China的足球赛一样，不同意就有比赛。该乡举行的赛马活动相当盛大，有歌舞、拔河、摔跤等活动，为期三天。

赛马会吸引了全镇几乎所有的帐篷。非常热闹。很难遇到这么多人。泽库县司法局组织工作人员前往人流密集路段开展法治宣传活动。

现场发放了《七五普法图解》(藏汉版)、《农牧民知行会法律手册》(藏文版)等相关法律法规宣传资料。同时，工作人员还现场为牧民答疑解惑，解决他们面临的法律问题。

在发放普法教材的同时，我们还为牧民们送去了脸盆和纸摘抄，谁学了法律就送谁一个大铝盆。别担心，牧民们会坐着把宪法垫在屁股下看表演。藏族人非常尊重文字，任何有文字的纸都不会坐在屁股下面，尤其是藏文，不管自己是否认识。

邻近的县也很热闹。河南蒙古族自治县那达慕大会刚刚结束，同仁县热贡将于6月在20多个村举行。只要有活动，一般工作不冲突，司法局的工作人员都会去。这些都是我们在人多的时候宣传法律的好机会。

每次送法下乡，我们还利用法治宣传车深入城镇、寺院、易地安置点，走街串巷，以藏语广播的形式宣讲普法，进一步拓宽了宣传渠道。

近日，为进一步提高辖区学生的法律意识，泽库县司法局特别邀请了普法机器人——公共法律服务机器人“清卢晓”前来助阵，将法律送进校园。我们还用实例详细解读《未成年人保护法》、《网络安全法》等法律法规，强化学生知法、守法、自我保护意识。

自2014年起，青海省司法厅每年针对不同社会群体编制法律援助政策宣传计划，定期举办以法律援助为主题的宣传活动，让牧民群众及时了解法律援助政策。各司法局还将发放《法律援助便民服务卡》、《法律援助服务手册》、《法律援助应知应会》等宣传资料，时刻关注村民涉法涉诉问题，引导符合法律援助条件的村民及时申请法律援助，使法律援助家喻户晓。

援助只是开始。

现在走在路上，泽库县很多人都认识我，就远远的对我喊“臭嘴”。有时候误以为自己真的很重要，牛逼的感觉直冲云霄。但更多时候，我担心自己水平有限，无法给他们提供优质的法律服务。

近年来，大陆律师行业高度发展，实现了专业化分工。像我这种只能办理刑事案件的律师，显然不能满足当地所有的法律服务需求，需要更专业的律师来支撑。尤其是在藏区，藏人更需要藏语律师，而不是带翻译的“臭嘴”。

10年来，“1+1”法律援助志愿者行动共向中西部400多个县(区)派出1100多名律师，办理法律援助案件6.59万余件，开展普法法治讲座2.05万余场，化解群体性矛盾纠纷数万起，直接受益群众1600多万人。

这对于完善受援地区法律援助制度，解决欠发达地区法律服务资源不足问题有很大帮助，但最终难以成为解决问题的最终措施。

在泽库，从2015年开始，已经有四位大陆律师来泽库做义工律师，我是第五位。虽然每年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律师来泽库参与法律援助，但泽库县没有律师，法律援助服务人员仍然短缺。如果没有新的志愿律师，法律援助服务可能会暂停。

此外，“1+1”法律援助志愿者行动仅适用于法律援助业务，法律援助范围外的当事人请律师难的问题仍未解决。

我们只处理请不起律师、咨询、写诉状或直接代理案件的案件。对于那些不符合援助条件的人，他们不得不自己聘请律师。但是泽库县没有律师，只能在其他地方找。目前自治州有一家律师事务所，6个律师不够。

我的助理洛藏扎西，法学院毕业三四年了，但是做法律援助已经好几年了。虽然他对相关法律业务已经很熟练了，但是没有通过法律资格考试，不能持证上岗。如果我给他一个培训的机会，或者送他去内地律所学习，我相信他能很快成长起来。

这两个月我在泽库调研发现，只有积极培养当地的法律援助律师资源，才能从根本上解决中西部经济欠发达地区的法律援助问题。

设想让泽库从事法律工作的人员走出去，到发达地区的律师事务所或其他法律机构学习交流，帮助泽库培养和储备当地的法律人才。同时，让更多的内地律师来泽库办案，鼓励他们在泽库设立分支机构或通过互联网提供远程法律服务。比如每个人每月轮流值班一天到半天，通过视频设备为泽库人提供远程咨询服务，通过互联网连接大陆律师与泽库。

我的倡议很快得到了响应。8月14日上午，中国政法大学法律援助研究院与泽库县司法局在帐篷里联合举办了泽库公共法律服务体系建设研讨会。

中国政法大学法律援助研究院计划以泽库县为试点，从内地遴选5-10家志愿律师事务所和10-20名志愿律师，与青海省泽库县司法局共建，积极探索解决西部法律援助资源短缺的新模式。

目前，北京恒宁律师事务所已与泽库县司法局建立公共法律服务联合关系，成为首家参与试点模式的律师事务所。今后，我们提倡更多的律师事务所和律师参与试点模式。

第一个“请进来”的律师来了。刘是北京上泉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律师，他于9月份来到泽库工作了一个月。据说还有大量的人陆续来到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