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基础法律关系审理(借款合同还是票据转让，双方法律关系如何认定？)

案情摘要

甲公司(贷款人)与乙公司(借款人)签订借款合同，约定乙公司向甲公司借款200万元，乙公司自愿背书转让面值与借款金额一致的未到期商业承兑汇票给甲公司；贷款期限自商业承兑汇票转让日起至2021年8月14日止(具体还款金额及期限根据商业承兑汇票逐一确定，到期由票据承兑人支付贷款本金)。

合同第四条“转让标的的转让”约定，自合同签订之日起3日内，乙公司将商业汇票系统中金额为200万元的商业承兑汇票背书转让给甲公司，然后甲公司分两期向乙公司交付贷款本金。B公司背书转让手续完成后，A公司立即将首期贷款160万元交付给B公司，剩余贷款本金40万元在3个工作日后交付。根据《票据法》的相应规定和双方约定，甲公司支付贷款本金后，商业承兑汇票的转让资产权利不可撤销地转让给甲公司。

合同第五条“危及甲公司债权的情形的补救措施”规定，商业承兑汇票到期，甲公司拒绝付款的，甲公司有权在票据到期日起的任何工作日，就票据资产向乙公司主张权利， 且B公司应在收到A公司追索通知后三个工作日内向A公司清偿票据，清偿金额为未收到相应金额的票据面额之和； 在票据到期日前，承兑人或付款人被依法宣告破产或因违法行为被责令终止经营活动的，A公司有权立即对B公司行使追索权或追索权，B公司应在收到A公司书面通知后三个工作日内将票据款项全额划入A公司账户..

合同第八条“贷款偿还”约定，票据到期，承兑人或付款人按期付款的，视为乙公司已清偿贷款本金；票据到期时，承兑人或付款人拒绝按期付款或被依法宣告破产，或因违法行为被责令停止经营活动的，甲公司有权要求乙公司立即偿还借款。如乙公司逾期还款超过票据到期日三天，乙公司应支付自票据到期日起至偿还贷款本息之日止按月利率2%计算的利息。

同日，双方签订了《借款合同补充协议》，约定借款利率为年利率20%，借款期间利息为34万元。考虑到商业承兑汇票到期日因节假日等原因可能无法及时兑付，B公司同意再向A公司支付3天利息，即3330元，借款期间共计利息343330元。甲公司向乙公司支付第一笔借款本金160万元。B公司向A公司支付利息后，A公司向B公司支付剩余贷款本金40万元。

借款合同签订后，甲公司按合同约定向乙公司支付本金160万元。乙公司向甲公司支付343330元后，甲公司向乙公司支付第二期本金40万元，甲公司在商业承兑汇票到期后提示承兑人付款，承兑人拒绝付款。现甲公司起诉乙公司，要求偿还贷款本金及逾期利息。

案例回顾

关于甲乙双方法律关系是借款合同关系还是票据转让关系的认定，有两种意见:

A

一种观点

甲公司与乙公司签订的借款合同及补充协议称为借款合同，实际上是票据转让合同。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法释〔2020〕17号)第十四条第一款“原告基于借条、收据、借条等凭证提起民间借贷诉讼，被告根据基本法律关系提出抗辩或者反诉，并提供。因此，本案应当按照票据纠纷的基本法律关系进行审理。

B

另一种意见

甲公司与乙公司的关系应认定为借款合同。乙公司交付给甲公司的商业承兑汇票，实际上是对涉案贷款的担保。本案应按民间借贷法律关系审理。

分析和结论

甲公司与乙公司法律关系的认定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分析:

首先，从双方签订的借款合同及补充协议的内容来看，合同内容既涉及借款合同关系，也涉及票据转让关系，即借款合同中约定的借款金额、借款期限与票据面值、票据承兑期限完全一致；合同中有专门条款规定，票据背书转让后，票据所体现的资产权利不可撤销地转让；关于票据权利的实现，双方约定，在票据权利不能实现时，甲公司有权向乙公司追偿，票据按期支付后，视为贷款本金的偿还。如不能按期承兑汇票，应立即偿还贷款本金，并支付逾期利息。从上述协议内容来看，合同协议除了与借款相关的事项外，更侧重于票据的转让和票据权利的实现。

其次，从双方涉及的合同实际履行情况来看，甲公司向乙公司支付第一笔本金160万元后，乙公司立即向甲公司支付借款期间(也是承兑期间)的利息343330元，然后甲公司向乙公司提供第二笔本金40万元。在A公司未全额向B公司提供贷款的情况下，B公司支付了贷款期间的全部利息，这与民间借贷中出借人代扣利息的交易形式不符。结合两家公司法定代表人的微信聊天记录内容，双方的沟通集中在票据权利的实现和贴现利率的标准上，故借款期间的343330元利息具有乙公司为实现融资利息、牺牲时间利息而支付贴现利息的性质。

第三，从双方在借款合同及补充协议中所体现的意思表示来看，乙公司将票据背书转让给甲公司，并未对票据所涉及的贷款作出任何担保的意思表示，且合同约定乙公司转让票据资产的权利是不可撤销的，故双方未就以票据提供担保达成一致意见。

最后，就涉案纠纷的法律后果而言，借款合同约定，票据到期不能承兑时，B公司应当立即偿还贷款本金，但同时合同约定，A公司有权向B公司追偿，B公司应当承担的还款金额为A公司未收到相应金额的票据面值之和。据此，甲公司不仅可以向乙公司主张偿还借款，还可以行使票据追索权，从而产生甲公司双倍赔偿的法律后果，如果甲公司怠于向承兑人主张权利，拒绝向乙公司返还票据，将导致乙公司无法行使票据权利，产生权利失衡的法律后果。

综上所述，借款合同及补充协议体现的核心内容是双方之间的票据转让关系，关于借款事项的约定只是客观表象，其实质是甲公司为取得票据贴现而形成的票据转让关系。

指导意见的解释

票据贴现是指持票人在商业汇票到期日前支付一定利息将票据转让给具有贷款业务资格的法人的行为。持票人持有的票据应当是依法取得并具有真实交易关系的票据，但因税收、继承、赠与等原因无偿取得的票据除外。

《商业汇票承兑、贴现和再贴现管理暂行办法》第二十条规定:“办理票据贴现业务的机构是经中国人民银行批准经营贷款业务的金融机构(以下简称贴现商)。”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发布的《商业汇票承兑、贴现、再贴现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第十五条规定:“商业汇票贴现人应当符合下列条件: (一)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设立的具有贷款业务资格的法人；(二)有健全的票据贴现业务管理制度和内部控制制度；(3)主要监管指标符合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等的要求。；(四)最近两年内六个月内未发生三次以上逾期付款，且连续三个月以上未按中国人民银行公告〔2020〕第19号披露承兑信息；(五)经营和财务状况良好；(六)中国人民银行和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规定的其他条件。”《取缔非法金融机构和非法金融业务活动办法》(国务院令第588号)第四条第一款第三项规定:“本办法所称非法金融业务活动，是指未经中国人民银行批准的下列活动:.....(三)违规发放贷款、结算、票据贴现、资金拆借、信托投资、融资租赁、融资担保和外汇买卖；……"。根据上述规定，票据贴现属于全国特许经营业务，合法持票人对不具备法定贴现资格的当事人“贴现”的，应当认定该行为无效，贴现的款项和票据应当相互返还。人民法院在审理民商事案件中，发现不具备合法资格的当事人从事“贴现”，因该行为涉嫌犯罪的，应当将相关材料移送公安机关。

在经济交往实践中，一些人为了谋取不当利益，无视民间票据贴现的违法规定，擅自从事票据贴现业务。这种票据贴现活动往往比较隐蔽，通常的方式是签订贷款合同，约定贷款利息。人民法院在审判实践中，应当通过对民间借贷的客观表征，揭示非法票据贴现的本质，依法确认当事人之间的权利义务，防范和化解票据融资市场的风险，维护票据市场的交易安全。

作者:朱滕

来源:济南中院民五庭